人类对疾病的认识,总是以失去生命为代价的。或许,应对疾病的方法总会有这样那样的缺限,然而一小步一小步不断的格物认知,疾病的面目亦越来越清晰,应对的方法亦越来越有效,慨叹之余,略有欣慰!而应对传染病,当然会付出更大的代价,历史上如此,现在也相同。吴有性,字又可,号淡淡斋,江苏吴县太湖洞庭山人。他生活在明末时期。崇祯十四年(年)直隶,山东,浙江大疫,以伤寒法治之不效,吴推究病源,明确指出:温疫为病,非风非寒,非温非暑,乃天地间别有一种疠气所感。疠气致疫之说由吴氏首次提出,是三因致病外的另一致病因素,这是对传染病病因认识上的突破性理论。吴氏曰,疫气者,杂气中之一,但有甚于他气,故为病颇重,因名之“疠气”。杂气为病最多,然举世皆误认为六气。一切杂证,无因而生者,并皆杂气所成。百病皆原于风寒暑湿燥火,是无出此六气为病者,实不知杂气为病,更多于六气为病者百倍,不知六气有限,现在可测,杂气无穷,茫然不可测,专务六气,不言杂气,岂能包括天下之病欤!吴氏在此提出了杂气学说。传统上从时气即六气认识所有疾病的方法招到质疑。六气学说不能有效解决温疫的治疗,由于看出六气理论的局限性,杂气学说于此应运而生。至此,杂气学说同时气学说对待而论成为中医认识疾病的有效工具。明确一点,吴氏所说的疠气是杂气中的一种,即杂气包括疠气,是从属关系。清代,杨栗山对杂气学说作更进一步的阐释。杨璇,字玉衡,号栗山。河南省夏邑县人,后移居安徽亳县。栗山生于清康熙四十四年(公元年)。杨氏论述杂气的四篇理论皆振聋发聩之说。一,温病非时行之气辨。春温,夏暑,秋凉,冬寒,此四时错行之序,即非其时有其气,亦属天地之常,而杂气非其类也。杂气者,非温非暑,非凉非寒,乃天地间另为一种疵疠旱潦之*气,多起于兵荒之岁,乐岁亦有之。明确说出杂气是疵疠旱潦之*气。二,温病是杂气非六气辨。杨氏曰,又有一切无名暴病,顷刻即亡,无因而生,无识乡愚认为*崇,并皆杂气所成,从古未闻者何也?盖因来而不知,着而不觉,人唯向风寒暑湿燥火所见之气求之,而不索之于无声无形,不睹不闻之中,推察既已错认病源,处方未免误投药饵。强调一切不明原因之疫病皆由杂气所致。三,杂气所伤不同辨。杨氏曰。所谓杂气,虽曰天地之气,实由方土之气也。盖其气从地而起,有是气即有是病,譬如天地生万物,亦由方土之产也。但植物藉雨露而滋生,动物赖饮食而颐养,盖先是有是气,然后有是物,推而广之,有无限之气,因有无限之物也。杨氏又曰,无形之气,偏中于动物者,如猪温,羊温,牛马温,岂但人温而已哉。然猪病而羊不病,牛病而马不病,人病而禽兽不病,究其所伤不同,因其气各异也,知其气各异,故谓之杂气。这里杨氏将吴氏的杂气论述的更加畅明。四,杂气有盛衰辨。杨氏曰,凶年温病盛行,所患者众,最能传染,人皆惊恐,呼为温疫。也有杂气所钟者微者。轻则清之,重则泻之,各行所利,未有不中病者。说明杂气为病,有轻有重,盛衰不同,临床宜斟辩之。吴氏的杂气致疫学说基本上构建了中医传染病的大纲,其后有戴天章的完善,杨栗山的反复阐明,遂使这一学说成为治疗疫病的津梁。后世的余师愚,刘松峰,皆以治瘟疫著名。理论成而方药生,吴氏的达原饮登上了治疫的战场。达原饮,槟榔能消能磨,除伏邪,为疏利之药,又除岭南瘴气。厚朴破戾气所结。草果辛烈气雄,除伏邪盘踞。三味协力,直达杂气巢穴,使邪气溃败,速离膜原,是以为达原也。余以为,膜原外连肌肉卫表,内连脏腑,上连肺与胸膜,下连肠胃,且与宗筋相连,与血液淋巴交融。外邪入侵膜原,稽留其间,繁殖增生,很快进入脏腑三陰。故邪在膜原必早破其巢穴,散其势力,达原饮正是为此而设。达原饮的做法是用气雄力霸之品胜过杂气,使杂气无盘踞生存之隙,故势必减,减必溃,邪去正居
。诚然草果槟榔厚朴主要是针对湿邪的。杨栗山认为達原饮主要针对寒湿疫,不够全面,因制升降散对付温疫,升降散主要通过升降气机使清陽上升,浊阴下降,正气充足,杂气自消而取的治疫效果。由此看出发挥人体的正气作用,气机升降有序,正盛邪出,是治疗杂气为病的基本思路。近代治疫也不乏大家。蒲辅周(——),四川梓潼人,著名中医学家。年秋北京乙型脑炎流行,疫情严重,死亡率极高。蒲医院成为治疗乙脑的主要力量。此次疫情,中西医结合取得了很好的效果。至今蒲老总结的治温八法仍是治疗急性传染热病的有效方法。辛凉透邪,逐秽通里,清热解*,开窍豁痰,通陽利濕,镇肝熄风,生津益胃,养陰清燥。八法六十七方,皆是透达通里引邪外出之法,处处兀显出开门驱寇的巧思,再次证明,中医应对传染病,不是着重杀死病原,如何使病*外出,正气内存是治病克疾的法宝。严苍山(——)近代上海杰出中医学家。年,上海脑膜炎猖獗,当时西医束手,死者枕藉,严氏创疫痉学说,订立新方应治,挽回了不少生命。他提出温病三护,护脑,护津,护肠学法。以汗清下三法驱邪外出。所订之方,大多是在葛根汤基础上加减化裁,然极具巧思,轻灵宣透,引邪外达,如新定葛根栀鼓汤,新定羚羊舒痉汤,严氏疫痉万灵散。再次证明中医能有效的治疗传染病。时及当代,年的非典,中医也是行之有效,只不过,相关的文献不够完善,几篇论文不痛不痒,而知真情者竟不敢妄言也。今天武汉新冠肺炎摆在我们面前,我们不能恐慌,也不必恐慌,老祖宗们治疫的武器就安静的放在那里,等待我们的随时应用。国家中医队认定本次疫情以湿以寒为主,前后五次不断修定完善处方,中医在抗击疫情方面从幕后走到台前。河南通许县的六经辩治方法,系统而全面,且疗效显著。山西也公布了自己的经验。各地的名医也订了抗疫方,北京的裴永清,姜良铎。湖南的熊继柏。河北的李佃贵。由此而论,不是单纯一方一药能起作用,而是中医理论指导下的辨证论治在起作用。所以我们不能一窝蜂的认为一个超级处方能全程包治新冠,中医理论的丰富性和包容性决定他可以用很多的手段对待新冠。仲景的六经辨证,吴氏的膜原学说,杨璇的升降学说,叶桂的卫气营血学说,吴塘的三焦学说,近代的治温经验,都是我们治疫的思想法宝。怎样应用,那就看我们当代中医人的内功如何了。刘松峰云,疫有三种,一曰瘟疫,一曰寒疫,三曰杂疫。今之新冠,从现在发布的文献来看,应归为寒疫。既是寒疫,那用伤寒论来对付是最爽快的事了。所以我比教欣赏河南通许的治法,高热用大青龙,低热用葛根汤。CT无异常用射干麻*汤,CT有异常用泽漆汤。心脏异常用茯苓四逆。大气道有痰用千金苇茎。当然国家中医队的麻桂,石膏,达原,藿香合剂比较广谱,初期使用应该是很有效的。通过以上的梳理,形成我对武汉肺疫的几点认识。一,疫病的地域性和时间性是破解其奥秘的关键之处,一定要因地因时治宜。本次新冠发现在大小寒之际是寒气最盛之时,加之武汉本年度全年多雨,又加上海鲜市场湿浊氤氲,遂构成本次疫情的寒湿特点。既然是寒湿疫,用仲景学说和膜原学说治此次疫病最为合拍。二,疫情的早期往往是最慌乱损失最大的时候,医者对疫病初步了解,病者对疫病全不了解,加之短期内病人剧增,医疗条件有限,容易使疫情失控。这个时候,是最难管控的,中医一定要在这个时期介入,因为中医不需要搞清病源,根据临床证状,赶快用药,方可控制病势,减少重症的发生。这个介入,我的意思,不能等官方的介入,那太迟了,病者一定要自己主动寻求中医中药,通过电话叙述病情,传递舌苔图片的方式来处方用药。三,邪在膜原务必极早破除。邪剧膜原,如不破解,上达胸肺,下入肠胃,兼入淋巴,阻滞气机,清陽难升,水湿不降,痰瘀形成,三焦一堵,氧气难至,血氧频降,终致呼吸衰竭,此刻上呼吸机治疗,九死一生。切不可延误病机,造成此局。達原饮必因时早用。四,中西结合治疗是最优势的方法,但前提是中西医不能在战场上邀功,打架。要精诚合作,同心抗疫。五,大疫当前,吵闹中医好还是西医好本是无厘头之争,可以当笑话来听。中医好不好,不是你说我说他说的事,是中国传统文化的事,有一天中国传统文化走到穷途了,那中医也就消亡了,所谓毛之不存,毛将焉附!六,可以看出,中医治疫思路一直是引邪外出,开门放贼,充实正气,保证脏腑功能正常。未尝必须杀死病源。这一点和西医寻找特效药杀死病源是不同的。当然西医在没有特效药前的治疗也大多是支持疗法,这一点同中医的方法有相同处。七,本文只是我对本次疫情的一点随想。文中涉及到的方剂有杨栗山的治疫十五方,蒲辅周的治疫六十七方,严苍山的治痉二十三方,都是医者的终生学术心得,我对其的理解也仅停留在理论上,没有上过临床,所以不敢纸上谈兵,就不给大家一一列出了。最后,以我早年的一首俚句来结束本文。功深未必人都识,效好皆由血结成。自知国医多妙用,不与他人论废存。新冠肺炎,很快结束,因为有中医!
王洪亮,号附桂堂,职业中医师,主治医师。供职于医院。痴情中医,精于治疗。偶为诗文,略书己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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