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潜水正在迅速成为中国中产阶级最喜爱的休闲运动之一。
根据全球最权威潜水员培训机构PADI的数据,取得证书的中国潜水员数量在以每年50%的速度飞增。每年PADI发出的10张证书中,就有一张来自大中华区。
PADI中国运营超过家潜水中心和度假村,散布在超过25个城市。在过去的四五年时间里,有上万名潜水员和几百位热爱潜水事业的教练加入PADI中国。
我,就是今年新增的PADI“水肺潜水员”(OW)中的一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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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/春晓
下马威
一天前,我从上海飞了6个小时,抵达马来西亚沙巴州的首府亚庇,又从亚庇飞了45分钟到仙本那。从仙本那机场,我和潜友坐了一个小时的小巴到达码头。从码头,我们登上一艘快艇。再搭一个小时候的快艇,我将抵达此行目的地:潜水胜地马布岛(MabulIsland)。
马布岛吸引了来自全球的潜水爱好者。快艇上同行的是四位身材高大、体格强壮,年龄在30-40岁之间、讲德语的女子。为了保持高速推进的快艇平衡,我们六人均匀地坐在两边,守护着游艇中间放着的行李和一大竹筐为岛上食堂补给的西瓜。
潜水近年来受到越来越多中国年轻人喜欢。坐在我旁边的潜友P从年开始潜水,年潜了瓶,年已经潜了超过瓶(每次下水算一瓶)。
出行前,潜友P给我看过她的潜水视频。蔚蓝色海洋深处,她晒着暖暖的阳光,在霸气的鲨鱼旁边踢踢腿,或飘在大海龟旁趴着,尽情享受和海洋“融为一体”的惬意。至少照片里看起来,毫不费力。
她描绘出的浪漫画面,让我对潜水这项运动跃跃欲试。
因此一天后,在马布岛的烈日下,潜水教练Peggy微笑着问我:“你对游泳有信心吗?”我是有百万分自信的。
Peggy为澳大利亚籍人士,身材敦实,笑容可掬。她今年41岁,38岁离婚。她说离婚后的自己“FreeAsaBird”(像小鸟一样自由)。爱上潜水后,她卖掉了老家房子,开始浪迹天涯。
成为教练前,Peggy花了两年的时间,去各种能见度低、有洋流等有挑战的水域潜水。目的是让自己怎么样都不发怵。Peggy她说自己学潜水时,也和我一样算“高龄潜妇”了,让我千万别紧张。
我来马布岛是为了考取PADI的水肺潜水证。
“水肺潜水”又称ScubaDiving,指潜水员自行携带水下呼吸系统所进行的休闲潜水。三天前,我按照要求在网上学习了理论课,并报名了马布岛的实战课程。如果考证成功,我将来就可以在18米深度以内的开放水域自行潜水了。
PADI的证书级别,我考取的为“水肺潜水潜水实战课上,学生要掌握潜水的各种基本技能。教练们要确保学员在紧急情况下能自救,甚至给伙伴提供援助。游泳算是最基本的门槛。
上课第一天,简单做完自我介绍后,Peggy给我第一个任务:下海游米。
游两百米怎么可能难得到我?好歹我在游泳池随便也能扑腾六七百米。海水蓝得见底,漂亮地好像五星级酒店里的泳池,给人一种可爱又安全的错觉。我想都没想,就蹦了进去。
入水两分钟后,游了几十米,一波浪打来,几口海水下肚,我立即就清醒了。妈呀,这可不是泳池,我游的是海啊!
这几口海水咸得要命,我感觉摄入了一年的盐量。水中夹杂着恶心的腥味。没时间发呕,我忍着巨大的不舒适继续往前游。一浪接一浪地打过来,我一不小心又吃了一口水。这下真的要呕出来了。
吃着水,顶着浪,我心里突然有点发毛,感觉这米遥遥无期。惊恐间,忽然也忘了要用嘴呼吸了。忍不住用鼻子呼了两口气。
必须说明的是,我此刻戴的是潜水的面镜,不是游泳眼镜。潜水面镜是把鼻子完全保护在内,当然无法呼吸。我用鼻子吸了几口气,窒息感瞬间袭来。我感觉自己就要挂了,对在前方带路Peggy大吼了一句:Ican’tbreathe(我无法呼吸了)。
正在此刻,Peggy宣布,米大功告成。
民风淳朴
马布岛位于马来西亚的沙巴州。沙巴州本来以华人和原住民为主。八十年代,大马*府引入大量菲律宾和印尼穆斯林,移民人口数已达到三分之一。马布岛人口0多,居民许多就是来自菲律宾的移民。
这里离知名的潜水地诗巴丹岛15公里。马布有沙滩、阳光、海风、满天的星星。岛不大,步行绕一圈只要40分钟。穿过岛上的村庄时,光屁股玩沙的娃会用英语向拿着矿泉水瓶的游客讨水、讨钱。
看着光屁股的娃毫无表情的乞讨,丝毫不觉得难为情,我心里隐隐难受。孩子们娱乐选择很充分,大一点的孩子下海捞鱼,小一点的孩子玩泥巴。村民用巨大的蓝色水桶储水。生活虽然艰苦,但也不影响他们在村庄里的泥地上养花花草草。巧手的妇女还从屋梁上架起弹力秋千床给哄婴儿睡觉。
马布岛的村民村里的房子搭得很有特点,不是立地而起。而是先搭一层木架子,房子修在木架上。木架和泥巴地多出来一层空间,就用来乘凉、晒衣服、供小朋友玩耍。
*昏时,村里传出吉他声。一位少年不知从哪里搞来一只吉他,在自家木屋前的台阶前吟唱,唱的是CaliforniaDream那样的欧美情趣。
村里的妇女和儿童,有的开小卖铺为生。货架上摆着5马币一块的肥皂和3马币一只的鲜椰子。有的划着小舟出海手动捞鱼。如果打捞到大龙虾和其他海鲜,他们挨个向住度假村的中国游客兜售。绕岛一圈,总能撞到中国人拿着买来的大龙虾美美地自拍。
我入住的潜店叫ScubaJunkie。来自欧洲的创始人圈地建房修宿舍,然后招兵买马,老外教练和本地教练们有了自己的根据地。
这些被叫做“Expat”的老外们都有自己的故事,往往是因为某次心碎或突变,主动“戍边”至东南亚。这里生活便宜,气候暖和,也不会有人问太多私人问题。他们对生活的要求很简单,每天能晒到太阳,自力更生,就已足够。
SJ建好潜店和宿舍后,全世界的背包潜水客来了。他们有的是退休的潜水爱好者,有的是四处打工的职业潜客,有的长着稚嫩的脸,只是来看看世界。年轻人有无穷热情,有限预算,但足够应付一张床,一日三餐,以及偶尔的艳遇。
最近十年,岛上的各家潜店迎来了中国同胞们的爆发式增长。中国人勤奋、好学,兴趣高涨。一时间,会讲中文的潜水教练供不应求。
同胞们的兴趣并不限于潜水。SJ潜店旁边,座落着一家奢侈的水屋度假村,这里接待的是另一种中国游客。他们对自拍和海鲜的兴趣远大于潜水。在饭堂吃饭时,他们会派出壮力出动抢数量有限的西瓜。
我住的SJ潜店的创始人是环保主义笃信者。餐厅从来不提供海鲜。一位教练义正言辞告诉我:别在这里吃海鲜,再吃下去,马布岛就吃没了。
SJ潜店的工作人员甚至说服一个卖贝壳给游客的村民,改卖手工针织海龟玩偶,并邀请他们来食堂摆摊。
我见过几次这个本地妇女,她带着她的女儿老实巴交地地坐在食堂门口,兜售她们的手工艺品。不过她的手工艺品似乎罕有人问津。几次见到她,小姑娘都静静地低头把玩手机。
没那么潇洒
我很快发现,潜水并不是照片里看上去那么轻松。“潜水”,只是潜水这项运动里很小的一部分。
照片里看起来很潇洒的潜水员,其实都绑着异常笨拙的装备。他们穿着一套像夹克般的、被称为做浮力控制装置的夹克,腰上系着帮助下沉的铅块——我的腰上就系了三块,每块重1公斤。背上还背着15公斤重的铝合金气瓶。
图片来自网络在下海前,潜水员需要穿着气囊,背着气瓶、铅块跋涉到海里。对于身体不怎么强壮的女生、特别是亚洲女生来说,这段路程并不轻松。
气瓶就是潜水员的生命,气瓶里装着压缩空气。在水下,潜水员含着长得像牙套的调节器的二级头的咬头。(连接气瓶的那头叫一级头,咬在嘴里的叫二级头)。调节器连着气瓶,让潜水员在任何深度都能够舒适地呼吸。
下水前还有一些准备工作,比如准备好面镜和蛙鞋。戴上面镜后,潜水员在水中才能看清四周。Peggy并告诉我,为了防止面镜起雾,可以先往里面吐点口水,下水前再用海水洗一下。对了,有洁癖的人就不要考虑潜水了。水下经常鼻涕眼泪口水一把抓就不说了,连小便也是随时随地自行解决。
“只有两种潜水员,一种是尿裤子里的,一种是尿裤子里但不承认的,”教练PeggyPeggy这么说。
潜水课第二天,Peggy给我下了新任务:先沉进水里后,用蛙鞋踩水把自己踢上来,再用嘴给浮力夹克充气。
正常情况下,潜水员浮出水面时,按充气按钮,浮力夹克就可以自动充气。但突发情况,浮力夹克无法自动充气时,潜水员就只能自己口动充气。这个测试,就是要模拟自动充气失败,口充的紧急情况。
口充可比在海里游米的任务难多了。陆地生物到了海里,不能说是废物一个,也基本武功全费、寸步难行。要适应这,适应那,感觉哪儿都不自在。而且今天浪大,浪一波波打来,我刚把自己踢出水面,还来不及往浮力夹克里吹气,就被打得七歪八倒。我可算理解了什么叫“看天吃饭”了。
踩水的姿势理论上当然是懂的,但在这样的波浪中完全做不到。试过几次之后,我力气殆尽、心灰意冷。
在海里瞎扑腾时,我充分感受到对自己身体失去掌控的挫败感。
一波浪袭来,是要转度还是度,要吃几口水,是狗吃屎还是面朝天,都不能完全自控,只能狼狈接受。那时脑子里唯一的念头,就是不被要淹了。
在如此紧张的心情下,是无法完成任务的。
Peggy见我士气低落,让我上岸休息。她提议今天就不要再做测试了,直接下海跟她看看鱼,放松下,体会潜水的乐趣。
PADI蓬勃发展,在全球发了0万张我是教中国人长大的
SJ潜店的作息很规律,早餐7点半,午餐1点,晚餐6点半。晚饭后大家聊天散步看星星,房间里也没电视。没事就荡荡秋千、吹吹海风、早早睡觉,直到第二天早上隔壁村里的鸡鸣狗叫,宣告新的一天到来。
上午8点半,吃完早饭的教练和学生在码头集合。上课的学生就跟着教练在码头附近活动。像P这样老手,有资格跟着教练坐船出海潜水。
我发现潜水很消耗体力,水上折腾两下就饿了。能量殆尽后,身体强烈地呼唤碳水化合物。
10点半左右,大家回到岸上,一伙人眼巴巴等着食堂送咖啡和茶。喝点热茶咖啡,啃两块蛋糕,晒晒太阳,恢复元气,才能继续。
如果水下27度,身体感觉和陆地上的六七度差不多。所以男女老少们都要穿防寒衣(湿衣)下水,一上岸,就迫不及待脱防寒的湿衣。被剥下来的湿衣像鱼皮一样,被放在甲板上暴晒。旁边是赤裸着的胳膊大腿,阳光下尽情伸张着。
潜水客的生活很简单:潜水、吃饭、拉屎、睡觉。整个潜店唯一热闹点的地方就是食堂和酒吧了。酒吧在食堂楼上,是大家社交的场所,也是唯一有WIFI和电视的地方。因为是穆斯林区域,酒卖得很贵,一瓶普通的啤酒可以卖15马币。
食堂其实口味还挺中国化,提供米饭、面条、蔬菜、肉、汤。没有海鲜,也没有猪肉。每餐都有专门的一锅食物,旁边立着小纸牌:素食者专用。
第一天晚上在食堂吃饭时,我和SJ潜店的中文潜水教练Jacky聊了起来。Jacky出生于年,当了8年的潜水教练。长相酷似香港明星陈小春。他皮肤黢黑,整个右手手臂和前胸都纹身。言语间带着小混混的霸气。他的口头禅是,“我是教中国人长大的”。
潜水疯子JackyJacky和脸圆圆的小伙子海星是SJ唯一会讲中文的教练。中国学生太多,Jacky已经连续两周没有休过假了。他抱怨负责排假的老外管理人员数学不好。他指着海星说:
“给他排了两次休假,我一次都没有。两个华人,一个人休一次,你说这个有什么难?”
马来西亚华裔出了名的勤奋,身上存有难得的中华传统美德。我去过马来西亚槟城、兰卡威。在那里接触过一些华裔。他们不少工作日当办公室白领,晚上去夜市摆摊卖小吃,周末还去超市做兼职。他们不认为工种有高低贵贱,认为“勤奋”才是安身立命之本。
但华裔人口在大马所占人口比例正在逐年减少。年建国初期,马来西亚的华人占总人口的38.2%。但现在下滑到23%。
究其原因,一是华人不像马来人那么能生。后者动辄生三四个、甚至十几个孩子。二是马来*府在教育上要求按种族比例录取大学生,逼得很多华人出国寻找更好的教育机会。
在沙巴州,华人就更少了。
过关斩将
我第二次见Jacky,是下午4点半的码头。我卡在了用嘴给浮力夹克充气的环节,正黯然神伤。这位“教中国人长大的”教练听说了我的苦恼后,吃了几惊。“我以为你已经顺利结业了呢”,他说。
我在码头还碰到出海归来的潜友P。我跟她讲了卡在口动吹气小测试上。她更是一脸茫然:吹什么气?我当时完全没考过啊!
其实我第一天就发现自己被潜友P给“坑”了。她考潜水证的时候,连游泳都没有要求。谁知道后来考试越来越严格,我做的这些一系列的测试,大半部分,她都没有做过。怪不得出发前把整个过程跟我描绘地那么轻松。
我心中真是有苦难言。
Jacky热心地说,他曾遇到好几个卡在这个环节的中国学生,经他点拨后顺利通关。他说症结不在学生,而是教练。“他们不像我,是教中国人长大的。”他说。
他说自己虽然不想存心炫技,但愿意给我开开小灶,提议我跟他下水,让他给把把脉。
此刻已经是下午5点,码头器材铺已经准备打烊,潜客们都撤退了。海水变得越来越冷,而浪却一刻没有消停。我本来已经换好衣服,准备舒舒服服瘫倒。一想到又要裹紧湿漉漉的衣服,背上“三座大山”:浮力夹克、铅块、气瓶,心里直打颤。
但见Jacky如此热情,P在一边似笑非笑、目光殷切。身为中国学霸,不能轻言放弃啊。我咬咬牙,硬着头皮上了。
Jacky带我下水,却不着急让我吹气,叫我先跟着他潜到靠近岸边的海底。这是一块专门给学生练习的、深度适中的空地。
等我们双双沉到海底,他让我别动,待在原地看着他。然后他在我面前,给我示范错误和正确的踢腿姿势。
白天海水27度,此刻我估计最多只有20度,还在不断下降。我不久就感受到凉意袭人,而Jacky只穿着短裤。我在心里帮他打了一个颤。
等浮上水面时,Jacky让我先给浮力夹克放气。再做踢水浮起、用嘴给浮力夹克充气的动作。
这时我饥寒交迫,脚步很乱,似乎用不上力,还没踩水浮起来,就再次被浪冲地七歪八倒。
我仅存的一点自信、傲慢和尊严也被海浪打走了。我在水里哀求他说,让我上岸吧,我不想学了。
*昏时的马布岛爬上岸,我瑟瑟发抖。Jacky似乎也冷得够呛。但还是让我披上他的外套。他告诉我,我的蛙鞋太大,以我目前的力量无法驾驭。他还指出,戴三块铅,浮不起来,其实只需要戴两块。
佩戴铅块是为了帮助Diver取得中性浮力。具体戴几块,要根据人的体重、呼吸和穿戴来。
Jacky还观察到我吹气时的动作。他说:你还没有吹气,就把浮力夹克的阀门按开了,那边已经在漏气了。你应该先把嘴凑上去,憋住气,准备吹的时候,再按开阀门。
我想了想,事实的确如此。吹浮力夹克时,由于手忙脚乱,心里发慌,我基本上是还没吹气,就开始漏气了。
Jacky进一步分解动作,让我先练习在地上反复给浮力夹克充气。他说:你看,其实只需要吹三口气,就可以浮起来了。
海底挑战
第二天早上,我还是不确定我能不能通关。但我确定Jacky是个好老师,通过分解动作,他给了我足够的信心,去再试一次。
我再次来到码头。听从Jacky的建议,换上了小号的蛙鞋,立即感觉轻便了不少。我发现我的潜水表上多了第一个“NightDive”(夜晚潜水)的徽章。这也算头天傍晚Jacky开的小灶的额外收获吧。
潜水手表上的NightDiver徽章今天的海面不像前两天那么汹涌。我放掉浮力夹克的气,任自己沉下水面,又再次浮出来,用脚踢水,这都是之前重复过多次的动作。
吹气、下沉、再吹气、再下沉、再吹气,上上下下几次,我发现,天哪,我居然浮起来了!
教练伸出手跟我击掌,我才确信,自己真的做到了。
Peggy今天开始度假,去巴厘岛潜水了。头一天,她劝我就别折腾考证了。她说,哪怕不考证,你也可以跟着教练潜水啊。只是不能自己独立潜水而已。好不容易来这里,如果不能放松享受,搞得自己苦哈哈,不是也很划不来吗?
这说辞有点打动我。但Jacky鼓励我无论如何都要把课上完,尽全力拿到证,不要前功尽弃。
“我看到了你在水下的表现,放心吧,只要过了这个坎,你是没问题的。”Jacky说。
潜友P在一旁继续煽风点火,“还没搞定吗?我是考了个假潜水证吗?”她笑笑说。我猜她是想用激将法让我燃起斗志。
为了帮助我通关,Jacky可谓颇费心思。那天晚上在给我开完小灶后,他又跟我的新教练Amy沟通了我的情况,说明我只需要戴两块铅。
Amy来自英国剑桥,在来马来西亚工作前,曾经在非洲工作过。她不像Peggy那么愿意聊自己的过去。
虽然外表有点冷,但我发现这姑娘做事很细致。
准备下水时,她看到我正要往面镜里吐口水,掏出随身带一瓶小小的肥皂液。我恍然大悟,原来不是每个教练都用吐口水除雾的。
对潜水员来说,面镜是水下最重要的设备之一。这几天上课,我遇到最挑战的环节,除了口动吹气,就属面镜排水了。
面镜排水,意思是在海底时,故意让面镜进水,是再把水排出去。
面镜进水后,眼睛会浸泡在水里,这会让潜水员有巨大不适感,更是看不清周围了。潜水员得克服这种不不适,先(用嘴)吸一口气,再稍稍按住面镜顶部,稍微仰起头,通过用鼻子喷气,把面镜的水给排出去。
你看,好不容易适应了用嘴呼吸,又让我用鼻子喷气。好几次,我就忍不住用嘴鼻同时出气。Amy赶紧掏出水下专用的本子,写了一个“NoseOnly”(只能用鼻子)给我。
在海底练习时,教练布置我去做不同难度的排水任务,包括:让面镜进水,再排水;把面镜取掉,再重新戴上,再排水;还有一次让我取掉面镜,在海里游几圈,再把面镜戴回去。
一次取面镜时,因为太紧张,我不小心吐掉了调节器二级头的咬嘴。这是极其危险的。调节器连着气瓶,这就是生命啊!
还好并没有恐慌,而是立即把调节器又重新含上。
我开始理解Peggy说的话。如果某件事让你很不舒服,你就一定要不断地去做,直到你可以非常舒服地完成它。
面镜进水恰恰是水下最容易发生的状况之一。是必须要单独去面对和解决的。Jacky跟我说,有时留鼻涕打喷嚏,他不得不把面镜摘下来重戴。
他还遇到面镜在水下起雾。怎么除雾呢?他就把眼镜摘下来,用舌头去舔。
关键时刻,还是口水管用。
中性浮力
潜水从各方面,都是比较反人性的。对于我这个初学者,感觉就是要活生生把人逼成一条鱼。
要改变用了几十年的呼吸习惯,把用鼻呼吸改成用嘴呼吸,仅这一项,会让很多新手极其不舒服。是的,的确有氧气,的确在呼吸,但似乎就是不对劲。这种不对劲让我经常产生“我无法呼吸”的错觉,甚至忘记要用嘴呼吸。
停止呼吸,这是潜水的一大忌。无论什么情况下,潜水员都应该均匀地呼吸。
一旦克服了呼吸习惯的问题,相信背上背着的气瓶不会突然挂掉,内心的恐惧会减少很多。只有对自己的水下生存和移动技能有基本的自信,潜水员才能放松地欣赏身边五彩斑斓的海底世界。
但这种恐惧也不会完全消失。就像任何一项运动,恐惧会导致动作变形。
最开始几次下水,我常觉得门牙疼。原来是(连接气瓶的)咬调节器咬得太用力。照理说只需要轻轻含着它。海洋深处也不会有人丧心病狂,把你的调节器夺走。
海洋深处,陆地上的规则都不再适用。在接受武功全废、接受失控感后,我像一个新生儿,重新去学习最简单的移动和平衡。
我发现,水下调节浮力和平衡,最重要的武器居然是呼吸。
用肺呼吸了这么几十年,我才意识到原来它如此强大。呼一口气,延迟几秒后,就能感觉到自己明显上浮;吸一口气,身体会明显明显下沉。
一旦在水里能纯熟呼吸,连成传说中纯熟的“中性浮力”,就可以自如地垂直和水平移动,想追鱼就追鱼,想看草就看草,如在太空舱中自由行走的宇航员。
但如果控制不好,可能无法自控地往上飘或者往下沉,甚至会发生巨大危险。这时,及时拉住教练的手就很重要了。
不过水里倒是可以做许多陆地上不能做的炫酷动作。新手不用担心像学滑雪时,摔得头破血流。身体控制得再不好,也可像宇航员一样,随便转个度,再转回来。
水下诱惑
告别马布岛时,英国教练Amy在我的潜水本上庄严地签名并盖章。我也成功考下此生第一张体育运动能力资格证。
在SJ食堂的长桌上,我们一起在潜水本上记录了我此次四次潜水的时间、地点、深度,在水下完成的任务,观察到的海洋生物。
潜水员在海洋里做客,能做的是被动的观察,对各种长相清奇、神情冷漠的海底动物冷眼旁观,看它们如何在自己的地盘惬意栖居。
学习鱼类也是潜水课的重要一环。SJ专门制作了一本FishBook(鱼书),上面有各种稀奇古怪的鱼的照片和名字。Amy一边指给我看我们在水下看了哪些鱼,一边让我写下这些闻所未闻的名字。
几天潜水结束,我时已“伤痕累累”:额头被晒脱皮,手背和脚背都被晒伤,脚后跟穿了新蛙鞋后,被磨掉一块指甲大小的皮。由于最开始下水平衡耳压不及时,右耳膜开始发炎、隐隐作痛。左手无名指上还有三个神秘的小孔,不知道是被什么误伤的。
虽然这些都不算是什么大不了的毛病,但也能让人不舒服一阵子。
离开那天我加了Jacky的